2005-12-05

复仇

1948年,以色列国在巴勒斯坦的领土上宣告成立。60万巴勒斯坦人被赶出家园, 散居在许多阿拉伯国家。 1964年,聚集在黎巴嫩贝鲁特的巴勒斯坦人再也不堪忍辱求生,成立了以亚西尔 ·阿拉法特为首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工科大学毕业生阿里·哈桑 ·萨利迈。这位年轻人对阿拉法特非常敬慕,阿拉法特也十分器重这个信念坚定、精明强干的青年。不久,巴解组织面临危机,两个负责人乔治·哈巴什博士和瓦迪埃· 哈达德博士另立山头,成立了激进的巴勒斯坦人民解放阵线(简称“人阵”)。为了引起全世界对巴勒斯坦命运的重视,“人阵”苦心炮制了一种战术:劫持飞机。 1968年7月23日,“人阵”恐怖分子将以色列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07飞机劫持到阿尔及利亚,胁迫以方释放20名巴勒斯坦俘虏。以色列被这种罕见的国际斗争方式搞 得措手不及,作出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步。

劫机的成功有如一块磁铁,使激进的巴勒斯坦大学生潮水般地涌向“人阵”。他 们雀跃不已:“到底干起来了,中东到底动起来了!” 面对这种局面,阿拉法特也不甘寂寞,在巴解组织内部建立了一支秘密特别行动队。一批年轻的巴勒斯坦人被送到埃及开罗附近的一个训练营地,专门接受自卫、间谍和破坏行动的训练。萨利迈就是其中一员。教官们很快发现,他具有组织恐怖活动 的天才。27岁的萨利迈求战心切,坐卧不宁,恨不能即刻出击以色列人。 1970年,约旦侯赛因国王几乎已同以色列人握手言和。当时,约旦境内的巴勒斯坦难民已超过本国国民的半数。难民营里日渐扩大的巴勒斯坦各激进组织,在以色列占领的约旦河西岸展开恐怖活动,以色列人则不断报以回击。一时闹得约旦不得安宁。国王侯赛因决心打击一下那些越来越富有挑衅性的巴勒斯坦人——他们竟在安曼全城 荷枪巡逻。一次“人阵”把 3架大型客机劫持到约旦,后又逼迫飞机在沙漠中升空, 弄得约旦在国际上名声扫地,侯赛因的忍耐终于超过了极限。效忠国王的军队在安曼街道上向巴勒斯坦人开枪射击,在难民营里大开杀戒。几万人死于这个1970年的“黑 九月”。为了牢记约旦当局屠杀巴勒斯坦人的事件,“黑九月”成了巴勒斯坦秘密部队的化名。阿里·哈桑·萨利迈和穆罕默德·尤素福·纳杰尔成为该组织的头头,他们将一个暗杀小组派往开罗,于1971年11月28日刺杀了对屠杀巴勒斯坦人负有主要责任的 约旦首相瓦斯菲·塔勒。 “黑九月”声称:任何以色列人都是绝对的仇敌,任何到以色列的游客都是敌人,任何搭乘以色列和美国客机的人都是可以打击的目标。霎时,阴霾密布,恐怖事件接 连不断。

1972年,萨利迈与两名同在开罗受过训练的老同学——阿布·达乌德和法赫里· 乌马里,共同策划了一起震惊全世界的恐怖行动——在慕尼黑奥运会劫持以色列运动 员。 1972年9月5日凌晨 4点多,8名“黑九月”恐怖分子身带武器爬过慕尼黑奥运村东面高高的铁丝网,正在举行的第二十届奥运会的各国体育代表团都住在这里。4 点25 分,恐怖分子将万能钥匙插进了康诺里大街31号1号房间的门锁里,房间内共住了7位 以色列运动队成员。第一个听到动静的是摔跤裁判约瑟夫·古特弗罗英德。他块头很大,体重 124公斤。虽然他一时还无法断定这响声是不是室友摔跤教练摩西·温伯格发出来的,这家伙出去玩乐也该回来了。但是,门后低低的阿伯语的谈话声使他立刻确信大祸临头。于是,他跳下床,一面用粗壮的身体顶住渐渐被推开的房门,一面用希伯来语高喊: “有危险!” 在尔后的几秒钟内,8 名恐怖分子试图将古特弗罗英德抵住的门推开,双方使出 的力气扭弯了金属门框和铰链。这倒使同室的一位举重教练有了足够的时间破窗逃走。 但室内的另外 4个教练员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们在各自的床上被恐怖分子的枪口 逼住。 这时,摔跤教练温伯格正好沿着康诺里大街漫步走回房间来,温伯格也是个大块头,要制服他决非易事。他一踏进房间,立刻挥拳打倒了一名恐怖分子,另一名恐怖分子急忙开枪,子弹打穿了他的面颊,他用手捂住脸,血汩汩地从指缝流出。 恐怖分子接着又撞开了隔壁的3号房间,抓住了6名以色列运动员,当准备将他们押到 1号房间时,轻量级摔跤运动员贾德·祖巴理决定冲出虎口。恐怖分子在他身后连开数枪,但这位身材矮小的摔跤运动员左闪右躲,越过高低不平的庭院,安然逃脱。身负重伤的温伯格此时乘机猛击另一个恐怖分子的嘴巴,那人的上颌骨被打碎,昏倒在地。另一个恐怖分子举枪就打,温伯格胸部连中数枪,像堵墙似地塌倒下去。 举重运动员约瑟夫·鲁马努在恐怖分子要捆绑他时,操起桌上的一把菜刀,朝着恐怖分子的前额砍去,剧烈的疼痛使这个恐怖分子无法开枪,只好退避。但从他身后跑来的另一名恐怖分子,用冲锋枪扫了一梭子,鲁马努的身体几乎齐腰断成两截。身负重伤的温伯格此时摸索着站起来,一心想与恐怖分子拼个你死我活。当恐怖分子看见一个血淋淋的庞大身躯跌跌撞撞地向他们扑来,吓得忘了开枪。温伯格击倒一名恐怖分子,又抓起一把菜刀,砍伤了另一个的臂膀,然后才因头部中弹而身亡。凌晨5点左右,恐怖分子未能找到住在其他房间里的以色列人,就押着抓获的9名 人质,匆匆撤离奥运村。在历时将近半个小时的搏斗中,负责奥运村安全的警察只接到了有关康诺里大街 31号附近“有人在打闹”这一含混不清的报告。这并不奇怪,因为此时大部分人还正在酣梦之中,而且整个行动进行得断断续续:一阵喊声和枪声过后,便是一阵沉寂。要知道在奥运村夜夜都有狂欢活动,往往还伴随鞭炮声和喧嚷声。对许多睡在以色列人隔壁的人来说,这次绑架行动发出的响声听上去与平日的吵闹声相差无几。 那两个死里逃生的以色列人分别跑到南朝鲜和意大利代表队的住处打电话报警。 5点30分,慕尼黑警察局收到恐怖分子的英文信,他们要求在9点以前释放被以色 列政府关押的 234名巴勒斯坦人和被联邦德国政府囚禁的“巴德尔——迈因霍夫帮” 成员,然后派 3架飞机把他们都送往一个安全的目的地,在那里,他们将释放以色列运动员,否则,他们就要“将人质同时或一个一个地处决”。 发生了这样的事,不仅慕尼黑惊呆了,整个联邦德国乃至全世界都感到震惊。

谈判开始了,联邦德国政府的两位部长、奥运村的村长、前任市长和慕尼黑警察局长以敢于赴汤蹈火的姿态表示愿以自己去交换人质。但恐怖分子拒绝接受这一要求,只是 把截止期限延长至12点。联邦德国总理维利·勃兰特在电话里与以色列总理果尔达·梅厄磋商了10分钟,其结果不出所料,这位头发花白的女总理重申了以色列对恐怖主义人人皆知的立场: 即无妥协可言,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让步。态度虽然很强硬,但梅厄总理一搁下电话就立即召来了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 德的头头兹维·扎米尔,让他马上飞去联邦德国处理这件人命关天的棘手事。当天上午10点,长得有些干瘦的51岁的扎米尔衣冠端正、服饰考究地出现在慕尼黑。他一向如此,这在以色列穿着随便、不修边幅的上层社会格外引人注目。他一举手、一投足都俨然带有英国上议院中贵族们所特有的那种绅士风度。有人开玩笑说,他即使率领特工队伍行进在40摄氏度高温的内格夫沙漠上,这种风度也不会打半点折扣。可是此时,扎米尔实在无心顾及自己的绅士风度,他一到慕尼黑,就急匆匆地要 求看一下联邦德国方面准备解救人质的行动方案。联邦德国警方已决定佯装答应提供飞机,因为此时恐怖分子已把截止日期又延长至晚上12点,并降低了要求,只要求派一架飞机将他们和人质送到埃及开罗。如果到那时以色列仍不交出被关押的巴勒斯坦人,他们就在开罗处死运动员。联邦德国的边防警察部队(在此之后改建为反恐怖大队)准备在恐怖分子到达机场后,在飞机起飞前 发起进攻性袭击。扎米尔阅毕方案,感到这次行动组织得不好:准备工作很草率,神枪手太少,武器也不够先进,行动能否成功,实在没什么把握。但是,扎米尔没有发表异议,因为他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晚上10点,扎米尔在德方军官的陪同下,登上了慕尼黑市郊菲斯腾费尔德布鲁克机场的控制塔。他“有幸”亲眼目睹了机场跑道上发生的这场悲剧的最后一幕。10点20分左右,两架直升飞机从奥运村附近一块草坪上腾空而起,朝着菲斯腾费尔德布鲁克机场飞来。机上载着9名以色列人质和8名恐怖分子。他们是乘一辆大众牌汽车来到直升飞机旁登机的。扎米尔日后回想起来,觉得应该在恐怖分子下汽车后向直升飞机走去的时候实施伏击,尽管这是事后才认识到的,但在当时的 确就意味着失去了行动的最佳机会。一刻钟后,两架直升飞机在距一架波音-727喷气式飞机约 100米处降落。恐怕分 子强迫直升飞机的驾驶员站在前面,然后 4个恐怖分子走出直升飞机,去检查客机。 机场的灯光造成许多阴影,使人难以辨别谁是人质,谁是恐怖分子,狙击手们顿时感到困难起来。然而,不到5分钟,5个狙击手便从昏暗中从远处开火了,慌慌张张的, 一上来就没打中目标,从而失去了奇袭的威力。枪声一响,恐怖分子迅即举枪还击。直升飞机的驾驶员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其中两人安全脱险,另两人被交叉火力击中,负了重伤。以色列人质则无法动弹,他们 还坐在直升飞机内,眼睛被蒙住,手脚被紧紧地捆着。双方对射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恐怖分子狂傲地拒绝了联邦德国警方的几次劝降,尽管他们明知这是免于一死的唯一出路。联邦德国方面因为直升飞机内还有人质,因 此火力受到限制。于是,便临时决定在 6辆装甲车的掩护下,突击队员直接向上冲。 然而,就在装甲车开动的同时,一名恐怖分子向一架载有 5名以色列人质的直升飞机里投了一颗手榴弹,直升飞机顿时化为一团烈火。紧接着,另外两名恐怖分子枪杀了 第二架直升飞机内的4名人质。令人痛惜不已的是,倘若装甲车攻击推迟几分钟,第二架直升飞机上的 4个人质 便能幸免于难,人们发现,捆绑他们的粗绳结上留有牙痕。这表明,这 4个以色列人 用不了多久就能挣脱绳索,出其不意地袭击守在直升飞机外的两名恐怖分子,他们很 有可能活着,并回到体育场。至于第一架直升飞机上的 5个人质,则无法断定采取了 什么行动,他们的躯体已被烧为灰烬,无法辨认。 直到凌晨 1点30分,警方才击毙了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恐怖分子,他的真名叫穆 罕默德·马萨尔哈德,他曾作为一名建筑师参加过修建慕尼黑奥运村,因此对现场极为熟悉。 战斗结束了,一共有9名以色列人质、两名联邦德国警官和5名恐怖分子死在机场 上。另有3名恐怖分子被捕。第二天,奥运会继续举行。那一年,苏联赢得50块金牌,美国名列第二,获得了33块金牌,而以色列则运回去11具尸体。

慕尼黑惨案发生后,以色列举国哀悼。摩萨德首脑扎米尔受到了了解内情的高级 官员们批评。因为在此之前,“黑九月”的恐怖分子曾在以色列的利达机场,向候机室的大批乘客扔手榴弹,并用自动冲锋枪扫射,致使 100多人或死或伤。而在以色列运动队开赴联邦德国之前,摩萨德就不断得到关于“黑九月”在慕尼黑举行奥运会期间要显示其威力的情报,但这将是什么性质的行动,却无人知道。扎米尔显然大意了, 他认为恐怖分子是不敢袭击以色列运动队的。不过,扎米尔还是提前一个月派了两个特工去联邦德国,仔细检查联邦德国安全机构保卫以色列运动队的计划。当对联邦德国方面做出的严肃保证感到满意时,两名特工就撤回了。去参加奥运会的以色列运动队既没有武器,也没有任何准备来对付恐怖分子的袭击。最令人莫名其妙的是,代表运动队负责与当地保安机构联系的竟是一 位随队医生。扎米尔面对非议,为自己辩解说:世界上只要存在着横下一条心来拼命的残暴敌手,而一个国家周围又没有筑起防护高墙和拉起吊桥,那么,任何一个负责国家情报安全的机构都不可能做出保证,他们能保护本国的人民永远免受恐怖分子的袭击。然而,不管扎米尔怎么解释,人们对摩萨德多少有了一些不信任感。总理梅厄夫人虽然安慰扎米尔“伐树的时候,总会有木屑飞出来”,但事实上她已任命其宠臣阿哈隆·亚里夫将军为“恐怖主义事务特别助理”,夺去了扎米尔的一部分权力。不过,“黑九月”造成的灾祸也给摩萨德带来了一个立竿见影的好处,一夜之间,它的预算几乎增加了一倍。利达机场和慕尼黑的残杀事件导致的直接后果是使扎米尔得到以色列政府批准,允许他的摩萨德使用“暗杀”这一残忍的最后一招。这显然是 一种极端的、恐怖主义的报复行为。扎米尔给这个报复性的暗杀行动取代号为“上帝的复仇”,并且开始酝酿复仇的对象。

写在扎米尔面前的死亡名单上有11 个巴勒斯坦人的名字,他们都或多或少和慕尼黑的行动有关,在接下来的9年里,摩萨德的特工们经历了无数艰辛,终于将11人全部处决。十年的复仇,带给世界无数个恐怖的回忆,在1972年的慕尼黑事件过去33年之后,在美国的犹太导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把这个关于复仇的故事搬上了银幕,2005年12月23 日,这部《Munich》就将全美公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斯皮尔伯格又来了,谁知道他能否达到当年《Schindler's List》所达到的高度呢?